2025年10月10日晚间,一则“宗馥莉辞去娃哈哈集团董事长、法人代表等职务”的消息瞬间引爆热搜榜首。 娃哈哈集团向媒体确认了这一变动,称她已于9月12日正式提交辞职并完成相关程序。 这距离她2024年9月正式接替父亲宗庆后掌舵娃哈哈,仅过去约12个月。
宗馥莉的辞职并非毫无征兆。 这已是她在一年内的第二次请辞。 2024年7月,她曾因“股东质疑经营合理性”短暂辞职,但一周后经协商迅速回归,并在8月正式出任董事长。 然而,这次的离开显得更为决绝,她卸下了所有管理职务,仅保留集团第二大股东的身份(持股29.4%)。
商标使用的“合规性”问题,被普遍视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娃哈哈集团的股权结构十分特殊: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国资)持股46%,宗馥莉持股29.4%,职工持股会持股24.6%。 在这种“三足持股”格局下,使用价值高昂的“娃哈哈”商标必须获得全体股东一致同意。 这意味着,尽管宗馥莉是董事长,但她若要使用自己父亲创立的这个品牌,也需过“股东会投票”这一关。
这种掣肘在具体经营中很快显现。 据报道,宗馥莉曾要求上海娃哈哈饮用水公司停止使用商标,但遭到国资股东及宗庆后堂侄宗伟的反对,暴露出其在商标控制权上的困境。 2025年2月,她曾尝试将387件“娃哈哈”核心商标从集团划转至其掌舵的食品公司,以厘清权属,但在国资股东占主导的格局下,这一动作遭遇阻力。
更深层的矛盾源于管理理念的差异。 宗庆后时代奉行“家文化”,注重人情与稳定;而拥有西方教育背景的宗馥莉则信奉制度与效率,主张激进改革。 她上任后迅速替换父亲时代的中高层,换上自己控股的宏胜集团员工,并计划将核心部门员工合同转至宏胜。 此举可能取消员工的干股分红,一度引发千余名员工不满甚至维权。
在品牌经营上,宗馥莉推动的年轻化举措效果参差。 她更换代言人、推出联名产品,但主导的新品表现不佳,2024年推出的30款新品中仅有3款存活。 尽管在她任内,娃哈哈2024年营收重返700亿元巅峰,瓶装水、AD钙奶等传统单品增长强劲,但新品孵化未能破局,高度依赖传统品类的隐忧依然存在。
面对商标使用的僵局,宗馥莉早已开始布局“B计划”。 2025年2月至5月,她通过实控的宏胜饮料集团密集申请注册了几十个“娃小宗”商标,覆盖食品、饮料等全品类。 其中,啤酒饮料、食品、方便食品等关键类别的商标申请已完成初步审定。
2025年9月,一份流传出的内部通知明确了品牌切换的路径。 这份《关于开展2026销售年度经销商沟通工作的通知》显示,为维护品牌使用的合规性,公司决定从2026年新的销售年度起,更换使用新品牌“娃小宗”。 通知强调,自宗庆后离世后,公司一直努力推进解决各项历史遗留问题。
品牌更名的决定在渠道端引发了震荡。 文件被广泛传播后,市场上出现了大量经销商拒绝配合的声音。 更换品牌意味着经销商需要重新进行市场教育,投入更多推广资源,并面对不确定的市场接受度。有经销商反映,当时娃哈哈销量相比去年高峰时期已有下滑,有些地区销量仅为去年同期的80%。
“娃小宗”的独立运营也并非没有风险。 有业内资深人士指出,“娃小宗”与娃哈哈商标、品牌定位存在相似,集团其他股东可能会以“攀附娃哈哈商誉”为由,提起侵权诉讼。 此外,宗馥莉需要说服庞大的经销商体系接纳一个全新的品牌。
与此同时,娃哈哈集团内部已开始“去宗馥莉化”。 例如,其推行的“Hi娃哈哈”系统已恢复集团架构。 随着宗馥莉的离开,集团未来的掌舵人尚未明确,持股46%的国资股东将在后续管理层任免中掌握主导权,而职工持股会24.6%的份额可能成为平衡力量。
宗馥莉的辞职也与家族遗产纠纷的复杂背景交织在一起。 香港高等法院在2025年9月26日就宗庆后生前留下的约18亿美元离岸资产案作出判决,驳回了以宗馥莉为代表的被告方提出的上诉许可申请。 股权与遗产的复杂局面,可能进一步影响了她的去留决策。
在人事方面,宗馥莉的亲信也一度遭遇风波。 10月2日,媒体报道其亲信、宏胜集团生产中心总监严学峰因涉嫌违纪被杭州市上城区纪委立案审查,不过在10月5日又被解除立案审查,并回到宏胜集团正常上班。
宗馥莉名下关联的企业多达210余家,其中200余家为存续或开业状态。她在这些企业中分别担任董事长、总经理等职务,并持有10余家企业股份。 即使离开了娃哈哈集团,她通过宏胜系依然掌控着庞大的商业版图。
“娃小宗”的社交账号已于9月30日完成认证,认证企业为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但尚未发布任何内容。 这个新品牌的粉丝数还停留在两位数,一切刚刚开始。
回顾宗馥莉在娃哈哈集团的短暂任期,波折不断。 从初次请辞到王者归来,从推行改革到遭遇阻力,从试图整合商标到最终另立门户,这一年多的经历折射出传统家族企业在交接班过程中面临的复杂挑战:不仅是管理权的过渡,更是品牌控制权、股东利益与企业发展方向的多重博弈。
娃哈哈的商标问题有其历史渊源。 早在1996年,娃哈哈与法国达能合资时,就曾因商标转让协议引发争议。 双方于1999年改签《商标使用许可合同》,但2006年达能又提出“阴阳合同”问题,要求强行收购非合资公司,最终酿成著名的“达娃之争”。 2007年杭州仲裁委员会裁定商标归属娃哈哈集团,2008年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驳回达能的诉讼请求,为争议画上句号。 如今,相似的商标控制权难题再次以内部博弈的形式出现。
宗馥莉曾表示“我不想做个继承者,更想做拥有者”。 辞去娃哈哈集团董事长职务,转而独立经营“娃小宗”,或许正是她践行这一理念的选择。 通过新品牌,她可以彻底摆脱第一大股东与原有体系的制约,全力运作自己能完全掌控的品牌。
饮料市场竞争白热化,新兴品牌不断涌现,消费者需求日益多元。娃哈哈作为传统品牌,在产品创新和市场拓展上面临挑战。 宗馥莉独立经营“娃小宗”,能否以全新形象和产品体系更灵活地应对市场变化,吸引年轻消费群体,仍需市场检验。
国资股东成为此次变动后娃哈哈集团的主导方。 杭州上城区国资委作为最大股东,在宗庆后时代几乎毫无存在感,而此次显然无法再容忍商标使用上的不合规风险。 娃哈哈集团未来的战略方向、治理结构以及与“娃小宗”品牌的关系,都成为留给市场的待解之谜。
宗馥莉的辞职事件,展现了企业传承中可能面临的深层矛盾。 当创始人离去,二代接棒者不仅需要驾驭企业的经营,更需平衡历史遗留的股权结构、品牌归属等复杂问题。 当在旧体系内难以施展拳脚时,另起炉灶成为一种可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