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网上一则“某省级设计院向离职多年员工发函，要求退还数万元工资”的消息，在建筑设计圈炸开了锅——不同于常见的“员工追讨拖欠工资”，这次是企业反过来向已离职的员工“要钱”，涉事员工晒出的函件截图里，“因项目回款未达预期，需按比例退还当年项目绩效工资”的表述，让不少从业者直呼“刷新认知”。如今事件有了新进展，而后续的细节，比最初的“要钱”更值得琢磨。

最先引发热议的，是去年年底流传的那封《薪酬追索通知书》。据多位涉事员工透露，发函的设计院是一家成立超20年的老牌国企下属单位，他们大多在2019-2021年期间离职，如今突然收到公司邮件，要求退还2017-2018年项目周期内发放的“预支绩效工资”，金额从3万到8万不等。“当时看到邮件还以为是诈骗，”一位2020年离职的设计师李然（化名）说，“我离开公司快3年了，突然说当年参与的某商业综合体设计项目，甲方没按约定付全款，公司要扣回我们当时领的绩效，这合理吗？”

根据李然晒出的函件内容，设计院给出的理由是“项目薪酬实行‘预支+结算’制，当年发放的绩效属于‘项目预期收益预支款’，现因甲方拖欠尾款、项目最终利润未达标，需按原分配比例追回超发部分”。但在李然看来，当年项目设计任务早已完成，图纸通过审核、甲方也已进场施工，“我离职时项目结算资料都交了，当时没人说绩效是‘预支’，现在过了这么久才来要，这不就是把项目回款风险转嫁给员工吗？”

事件发酵后，涉事设计院一度沉默，直到今年1月才通过内部公告回应，称“此次追索仅针对3个特殊项目，涉及12名离职员工，并非普遍情况”，还强调“预支绩效条款在当年的劳动合同补充协议里有明确约定”。可这回应非但没平息争议，反而引出更多疑问——有在职员工匿名透露，设计院近几年受房地产行业下行影响，多个项目回款受阻，“之前就有在职设计师被要求扣减当年绩效，现在开始找离职员工‘补窟窿’，其实是资金压力太大了”。

更戏剧性的是后续的“反转”：今年3月，有涉事员工表示，设计院突然撤回了追索通知，还主动联系他们“协商解决方案”，“说是可以不用退全款，按比例承担部分，或者用未来可能合作的项目提成抵扣”。但李然和几位同事没接受，“不是差这几万块，是觉得不合理——当年我们熬夜改图、跑现场，拿的是应得的劳动报酬，现在公司回款出问题，凭什么让已经离职的员工买单？”

这场“退钱风波”之所以能在设计圈引发共鸣，核心在于它戳中了行业长期存在的“薪酬灰色地带”。不少设计师都遇到过类似情况：项目启动时，公司承诺“按项目产值的15%-20%发绩效”，可真到结算时，要么以“回款未到账”为由拖欠，要么用“项目亏损”变相扣减，甚至像涉事设计院这样，多年后反过来追索。“我们这行不像互联网公司，薪酬透明，设计行业的项目周期长、回款慢，很多条款都是‘口头约定’，就算写在合同里，也常被公司用‘特殊情况’搪塞，”一位从业10年的设计总监说，“这次事件算是给所有设计师提了个醒：签劳动合同时，一定要把‘绩效发放条件’‘回款风险承担’这些条款写清楚，不然哪天就可能被‘秋后算账’。”

如今风波暂时平息，但留下的讨论还在继续：有网友支持设计院，认为“预支绩效有合同约定，员工该遵守规则”；更多人站在员工这边，觉得“企业不能把经营风险转嫁给劳动者，这违背了劳动法的基本原则”。而对李然来说，他已经把当年的劳动合同和绩效发放记录都整理好，“就算设计院不再追要，也要留着证据——不是为了打官司，是想给自己的劳动讨个说法”。